站在地球之上俯视北纬30°,会发现这条纬度线几乎穿过了北半球所有最干旱的地区:撒哈拉沙漠、阿拉伯半岛、北美中西部沙漠群。而在中国,世界屋脊青藏高原避免了副热带高压的影响,带来温暖的东南季风,才有了处处舟影波光的烟雨江南、“湖广熟天下足”的鱼米之乡、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。在这生命的摇篮中,又有一个地方格外受造物者的钟爱,那就是绽放着极致生机的瑰丽热土——贵州。
黔山秘境,为何遍布生命奇迹?
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贵州的生态环境,那就是——丰富。
山脉众多,绵延纵横,海拔落差极大,又有密布的河网,以及暗藏在地下的岩溶世界……在贵州除了没有海洋生态系统,其他各种生态系统类型都很齐全。
尤其丰富的,就是贵州的森林。在东部的武陵山区,“武陵之巅”梵净山脚下,有植被种类丰富的常绿阔叶林;北部“赤水丹霞”的奇景附近分布着全世界最密集、面积最大的桫椤林;在南部的荔波,有全球亚热带地区保存最完好的喀斯特森林;在西南的红水河流域,海拔最低处有近乎热带风情的季雨林。
深山密林里,24547种神奇的生灵找到了自己的家园。其中就有仅分布于梵净山的黔金丝猴、数量稀少踪迹难寻的雷山髭蟾、生长繁殖在高原的黑颈鹤……在这片不到18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,处处遍布着生命的奇迹。
梵净山,为何能成为这些古老生物的家园?“足够高”或许是一个原因。约四亿年前,梵净山所在的贵州北部自海洋抬升为陆地,成为中国南方最古老的土地之一。武陵山区又在后续的一连串板块运动中经历了数次抬升,终于在著名的“喜马拉雅造山运动”中成为了高耸的山脉。它横亘在东南季风的路径上,成为一片温暖湿润的集雨中心,为邻近的黔东北与湘西带来充沛的降水。梵净山作为武陵山脉的主峰,也因此成为整个贵州降水量最大的地区之一。高大的山体成为了应对极端气候变化的最佳屏障,众多河流则构成了植被生长的血脉。
如果说梵净山主要是靠“高度”成为生命的守护神,赤水桫椤自然保护区就是凭借“深度”成了古生物的乐园。高耸的红色绝壁,以层层叠叠的纹理书写出“丹霞”的美名,每到夏季更有大小瀑布自山崖上飞湍直下,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耀目的白光,有种几乎“不像在地球上”的独特美感。就是在这片奇异的山谷中,生长着世界上数量最多、面积最广的桫椤群落。
桫椤是一种拥有两亿高龄的木本蕨类,在白垩纪、侏罗纪盛极一时,曾与恐龙同生共荣,是地球亿万年风雨飘摇的见证者。同样是在第四纪冰期后,喜爱高温、高湿,不喜阳光直射的桫椤数量锐减,虽然在南方有所遗存,却再难形成群落。
不止、只是桫椤。保护区内的蕨类足有170多种,像松叶蕨这样古老又珍稀的物种也并不少见。因为这里极热、极湿的气候,连野芭蕉、海芋等热带植物都在这里存身。
“天人合一”的文化基因
世居山中的贵州人,最懂大山的丰饶,也最懂大山的脆弱。他们深深理解山与人唇齿相依的道理,“天人合一”几乎成为了一种深刻的文化基因,也成为这片土地生机绵延不绝的密码。
2014年,人们在黔东南的客楼镇发现了一棵两千多岁的红豆杉。它有三十多米高,五个成年人牵手才能合抱,是亚洲最大的一棵“红豆杉王”。
或许你听说过红豆杉的名字。这是一种生长缓慢、难以再生的树种,偏偏因为树皮中含有珍贵的抗癌物质而常遭砍伐,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几乎遭遇灭顶之灾,现有的遗存往往位于人迹罕至的地方。但这棵红豆杉王却生长在人来人往的入村山道旁。从未有人动过砍伐它的念头,因为它是这片小小村寨的“风水神树”。
寸土寸金的山地里,耕地是很稀缺的资源,而贵州人选择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开辟梯田,让连绵的山地变成“鱼米之乡”。
最让人惊叹的是他们创造出的稻鱼鸭系统,还在2011年被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:谷雨前后播种,插秧不必过密,粗壮的秧苗足以担起丰收的期待;鱼苗也在这时撒入水田,鲤鱼最好,因为它长得快,而且只吃杂草不吃苗。
秧苗扎了根,毛茸茸的小鸭崽也要放进来了,它们不吃秧苗,却能吃掉田间滋长的害虫,唯一不妙的是它们不会老老实实待在一块地里,每天都得有专人赶着小鸭子回窝。终于到了八九月份,稻香、鱼肥、鸭子壮,又可以安适地过一个丰收年。
在黔中,人们还有更巧妙的生活方式。在安顺的鲍家屯,有一道堪称“小型都江堰”的古水利工程。它正像四川的都江堰一样,有着“鱼嘴分流”的结构,将引自邢江河的水流一分为二,形成“两河绕田坝”的态势,再用一连串的层级水沟灌溉农田。600多年过去了,不用清淤淘河,不必担心水源枯竭,古老的水利工程一直滋润着这片喀斯特地貌显著发育、水土极易流失的土地,活脱脱打造出不是江南、胜似江南的田园风光。
有“天生丽质”,也要“绿色逆袭”
在黔西北的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,有一片著名的自然生态保护区——草海。它是难得的高原淡水湖泊—湿地生态系统,湿地面积达30平方公里,每年冬天都有超过10万只候鸟到此越冬休养,更是世界濒危动物黑颈鹤的最大越冬地之一,因此被誉为“中国黑颈鹤之乡”。
草海的周围人口稠密,曾陷于贫困而不得不“向湖要粮”,大面积的围湖造田,导致湿地一度缩减至五平方公里,越冬的黑颈鹤几乎绝迹。好在人们及时发现了问题,退城还湖、造林绿化,不仅湿地面积大大恢复,在此栖息的鸟类也从203种增加到了246种。
缓解“人鸟争地”,并不意味要让居民牺牲退让。居民搬迁至远离湿地的地区,却整治出更多有效耕地,以立体的生态经济大大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条件。
既要经济发展,也要生态修复,这就是贵州绿色逆袭的思路。贵阳的花鱼洞大桥,是另一个既要发展也要保护的例子。这座大桥位于贵阳至黄果树的高级公路上,正好跨过作为重要的鸟类栖息地与水源保护地的红枫湖湿地。2019年,为保障通行能力,大桥开始重建,却要在重建的同时避免污染水源。于是,它首创了“边建边拆”的方法,在旧桥的两侧建好新的桥拱,把旧桥“挂”在新拱上分段切割,然后再铺设新的桥面,实现了“没有一块混凝土掉入红枫湖中,没有一滴污水流入红枫湖内”的成就,并以此获得桥梁建筑至高奖“古斯塔夫·林德撒尔”奖。
类似的例子是讲不完的。十数年来,贵州的经济快速发展,生态保护工作却也从未落后。他们推行起“河长制”,巡视河道、净化水源,实实在在肩负起“长江珠江上游生态屏障”的责任;他们创建起“生态账户”,以账户积分发放贷款,让小微企业和普通农户都能吃上“生态饭”;他们以“宜农则农、宜林则林”的原则,在脆弱的喀斯特土地上种植起刺梨与茶树,一边涵养水土,一边源源不断地以丰厚的物产惊艳世界。
自远古走到如今,一路逐“绿”而行。贵州,还将续写怎样的“绿色传奇”?
(凤凰网)